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顺乾帝去了祁柔殿。
轩辕云霓一边从若雨手中接过棋盘一边笑盈盈地问:“父皇今儿个怎么有空来看孩儿了?”
顺乾帝将装着白子的棋盒拿到自己手边,“今日无事,便过来看看,伤好得怎么样了?”
轩辕云霓拿过另外一个棋盒,回道:“全好了,只是若雨说气血还是亏虚,整天熬了药茶给孩儿喝,孩儿现在是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股药味了。”
顺乾帝抬手示意轩辕云霓先下一子,“听医嘱总是没错的。”
“父皇您又要让我?”轩辕云霓撇撇嘴,还是将手中棋子放下。
顺乾帝不说话,轩辕云霓也不开口,两人安静地下着棋,你来我往的。
棋下到一半的时候,顺乾帝忽然开口,“冷情今日可在?”
轩辕云霓没有半点停顿犹豫地继续下了一子,缓缓地道:“孩儿让冷情出宫查点事情,父皇若不急的话,孩儿让他回来后立刻给父皇请安。”
“不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顺乾帝摆摆手,下了一子,“最近有什么事让你上心的?”
“菩萨显灵使得大哥哥平安归来的坊间传言相信父皇也略有听闻,孩儿觉得事情蹊跷,便让冷情去查了,顺便锻炼锻炼新人。”
轩辕云霓说得随意,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
顺乾帝声音平平,听不出有多少情绪在里头,“外头都知你居于佛寺多年,有点传言不足为奇。”
“还是查清楚得好些,孩儿也能心安。”
顺乾帝像是叹息又像是责备地道:“你呀,就是疑心太重了。”
“皇家孩子都早慧,”轩辕云霓笑笑,平静地道:“孩儿向来求的都只是自保而已。”
顺乾帝没有应话,像是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一盘终了,顺乾帝赢了轩辕云霓三子。
顺乾帝的白子在棋盘上占据了很大面积,轩辕云霓已经走投无路,她爽快干脆地将棋子放回棋盒,笑道:“父皇果然厉害,孩儿甘拜下风。”
顺乾帝摇头道:“你的棋风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凶猛,咄咄逼人的,可太不计后果了些,只攻不守,容易被人掐住命脉。”
“孩儿并非聪慧之人,进攻已经让孩儿耗费全部心神了,哪还有精力顾及防守?父皇的缜密心思和操控全盘的能力,孩儿是没有继承到了。”
轩辕云霓说得煞有其事,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
顺乾帝哈哈大笑,“你这皮猴,就会挑好听的话说。”
轩辕云霓哼了一声,不满地道:“孩儿的一番真心话却被父皇当作奉承之言,孩儿不依!下一局父皇要让孩儿五子!”
顺乾帝笑道:“这局朕才赢了你三子,你下局就要朕让你五子?”
“孩儿不管!”轩辕云霓继续撒泼,“和父皇对弈了这么多年,孩儿一次都没有赢过,今儿个就是要赢父皇一次。”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顺乾帝妥协道:“行行行,就让你五子,若是你还是输了,可别又耍赖。”
“哼,父皇若让孩儿五子,孩儿才不会输呢!”
两人收拾好棋盘,又开始了新的对弈。
这一盘终了,轩辕云霓还是输了,且比上次多输了一子。
最后一子落下,顺乾帝大笑出声,“霓儿,你可认输?”
轩辕云霓将棋子扔回棋盒,颇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不下了不下了,再怎么下都赢不过父皇的。”
顺乾帝朝身后的白深道:“看看,看看,赢不了朕就还耍上脾气了,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白深笑着凑趣道:“公主这是跟陛下亲近呢。”
顺乾帝笑得开怀,两父女你一句我一句的,最后见轩辕云霓面露疲色,顺乾帝才离开了祁柔殿。
顺乾帝一走,轩辕云霓的脸马上冷了下来。
“去查,看看父皇最近都见了谁。”
若霜问道:“主子,要查几天的?”
轩辕云霓闭了闭眼,道:“五天的,包括去过哪位娘娘的宫里也查清楚了。”
若霜应下了,刚转身准备退下安排时,却又被轩辕云霓叫住了。
轩辕云霓的双眸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光,“不用了。”
若霜不解:“主子?”
“父皇是故意直接问冷情去向的。”轩辕云霓又开始敲着桌案,沉声道:“方才虽然算是应付过去了,此时若去查,怕是就会更引起父皇的忌惮了。”
她暗中调查朝臣的事情本就是顺乾帝授意的,所以他也基本不会过问冷情的动向。今日却是忽然问起,就说明有什么事情引起他的疑心了。
最近发生的事……
那些传言!
轩辕云霓眯了眯眼,敲着桌案的手指停了下来,文臣特别是御史,对民间这种涉及神佛的事情一般不会拿到顺乾帝面前说,除非是有动乱迹象的。而且这次传言的中心是她,一个后宫公主因为平日向佛所以得了善报的事情,文臣绝对是没兴趣的。武将更不用说,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他们才没空理会。剩下的就是皇室宗亲和后宫嫔妃了。
“去找李兴,问他这三天里有哪位宗亲进过宫,然后你们私底下打听父皇最近宿在哪位娘娘宫里了。记住,一切都得隐秘。”
轩辕云霓吩咐下去,若霜和若雨就各自领命退下了。
李兴是值守宫门的御林军,轩辕云霓曾提携过他,他便为轩辕云霓办事了。
若霜和若雨退了出去之后,内室就只剩下轩辕云霓一人了,轻微的一下一下的敲击声又响了起来。轩辕云霓看着门口,目光落在虚空处。她忽然觉得累了,不说别人,就是和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要这样相互试探和防备,真的很累人。就像方才和顺乾帝下了两盘棋,她不是赢不了,而是不能赢,且还要控制着输的子数,还不能被顺乾帝发觉。太累人了。
她有时候自暴自弃地想,要不就这样算了,什么血海深仇,什么家国责任,什么人心诡谲,通通都算了,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待着,最好还能一睡不起,从此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