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被买断的私人领地重新恢复平静。
只不过原本优美的环境已毁坏殆尽,满目疮痍。
作为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守卫酒庄的这些黑手党教众个个悍不畏死,但在悬殊的火力碾压下,强大的精神信仰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充满震慑力的装甲车破开墙壁,撞进酒庄,霸道的停在废墟之中。
酒庄的主人费尔南多重新回到了待客的大厅,只不过是被拎着。
当然。
除了他之外,被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他招待的客人。
慢了一步,看似不幸,可实际上以当时的情况即使他们真的登上了直升机,恐怕也飞不出酒庄的上空。
被爆炸波及的二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好在只是皮肉伤。
费尔南多再不复平日的优雅,可是此时他根本没有精力去顾及自身的形象。
周围的安静残忍的在告知他一个冰冷的真相。
自己的手下,恐怕已全军覆没。
“你是费尔南多。”
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骆龙虽然被一同抓回来,但是他黑头发黄皮肤的外形特征太明显,一看就不是意大利人。
“你们是什么人?”
作为黑手党高级头目,危在旦夕的费尔南多并没有丢掉自身的风度,对冲进来的装甲车以及周围扛着先进枪械的猛男视若无睹,维持了黑手党高级领导该有的定力。
只不过他的发言颇为可笑。
没错。
被人杀上了门,他甚至连对方的来路都不清楚。
穿着马丁靴,战术外套的男人没有回答,掏出了一张照片,居高临下,扔在他面前。
“认识吗?”
跌坐压在地上的费尔南多低头。
照片上。
是一个女人。
准确的说。
是一个黑眼睛黑头发的东方女人。
不愧是枭雄人物,费尔南多面不改色,“不认识。”
他定力惊人,可是同样跌坐在旁成为“俘虏”的骆龙在看见照片后,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照片里主人翁不是别人。
正是他此行的目标,那个没机会再回国的女律师!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律师而已。
怎么在国外能引来这么大的阵仗?!
即使谈不上多么城府叵测,但骆龙肯定不傻,震惊不已的同时,意识到自己恐怕不再只是“局外人”。
跟着大哥骆龙一步步打天下,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生死,可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
毕竟甭管他在国内再牛掰,在这种情形下,起不到任何作用。
在西西里敢武力强攻黑手党的地盘,不管是什么来头,肯定是不会忌惮顺手割掉他的人头的。
即使费尔南多恪守道义,没出卖他,可是骆龙知道,对方有备而来,费尔南多肯定撑不住多久。
果不其然。
毫不顾忌费尔南多黑手党高级头目的身份,一枪托“唰”的一声,直接将之砸趴在地上。
骆龙脸皮颤抖,随即只见一支他压根没见过的全自动步枪由上至下,抵住了费尔南多的头,将费尔南多的脸死死的压在地上。
这可是黑手党的高级领导,在西西里,只手遮天的人物啊!
骆龙有股荒谬感,可刚才爆炸造成的创伤所导致的疼痛提醒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
“我数到三,你想清楚再回答。”
平淡的嗓音没有任何火气,同时,也没有任何感情。
还没有被关注的骆龙已经深刻感受到这帮人的彪悍,趁费尔南多还是焦点,不留痕迹的将手放进兜,摸到了手机。
“滴答、滴答……”
汗水顺着鬓角流下,落在地板上。
骆龙按照记忆,用手将手机解锁,然后拼运气,拨出一个号码。
米兰。
一路尾随的两手下接通手机。
“龙哥。”
没有人回应。
“三。”
“二。”
倒计时响起。
“我认识!”
不管费尔南多是不是会用生命捍卫黑手党的党章,骆龙已经大声喊道。
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这个女人,我认识!”
骆龙声音很大,似乎是担心对方还听不懂,用手指向地上的照片。
另一边。
听到那边的动静,两个手下惊疑不定的对视一眼,立即安静下来。
不得不承认。
现在确实不再是单靠拳头就能打天下的时代。
这些江湖草莽都相当聪明。
枪口从费尔南多头上移开。
那位领头人居高临下俯视骆龙,“介绍下自己。”
“我是神州人,听不懂。”
旋即。
不明来路的武装份子中有人进行翻译。
知道命悬一线,骆龙大脑争分夺秒的飞速运转。
“我叫骆龙,这次来西西里,是因为我哥让我来,除掉这个女人。”
傻?
不是!
相反。
他如实相告的做法十分明智!
费尔南多清楚他的来意,即使他不说,也肯定瞒不住,不如坦诚告知,亮明背景,指不定能让对方产生哪怕一丝丝忌惮。
骆龙的声音很大,似乎担心对方听不清楚,与此同时,他的话也透过兜里的手机,清晰的传递给了身在米兰的两个手下。
两个手下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心神一紧,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屏息凝神,听着那边的动静。
可是再没能听到骆龙的声音。
“砰!”
骆龙不是不想多传递信息,只是被一枪托砸晕了过去。
“龙哥呢?怎么没声了?”
米兰。
眼睛偏小的爷们无声对同伴做着嘴型。
“挂了!”
同伴抢过手机,直接挂断。
“你干什么?”
他不解。
“要是被发现怎么办?你想害死龙哥?!”
他无言以对,不安的道:“……龙哥是不是,出事了?”
另一人脸色难看,“你觉得呢?!”
显而易见。
西西里那边出了问题,而且是出了大问题。
“要不咱们回去?”
小眼睛那爷们提议。
“回去有什么用?你知道龙哥在哪吗?”
他顿时无言以对。
另外那个爷们目露思索,面沉如水道:“不管龙哥那边发生了什么,凭咱们俩回去,起不到任何作用。”
确实是这个道理。
给汉哥打电话?
好像鞭长莫及。
“要不找费尔南多?”
“你觉得找他有用?”
“为什么没用?意大利是他们黑手党的地盘。”
“可龙哥就是在西西里出的事!这种时候,我们谁也没法信任。”
说着,这爷们看向挡风玻璃外。
那是方晴一家刚入住的酒店。
“想要救龙哥,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小眼睛那厮下意识问,
“龙哥刚才给我们的提示很明显,肯定与那个娘们有关,想救龙哥,只有把她给控制住。”
虽然龙哥再三叮嘱不要轻举妄动,可是现在明显情况有变。
小眼睛的爷们也觉得同伴的分析很有道理。
只不过他怎么也想不通的是,一个小小的律师,怎么能在万里之遥的国外搅动风浪?
当然,想不想得通并不重要。
“那还等什么?冲进去!”
他作势要推门下车。
“你是不是疯了!在酒店怎么下手?等他们出来!”
只能说骆龙的眼光不赖,挑选一起出国的不是一对卧龙凤雏,忠心可嘉并且心思敏捷的二人在酒店外耐心蹲守,终于在晚餐时分,看见目标一家走出了酒店。
“跟上。”
他俩没有急着下手,开车尾随。
比起西西里,米兰的国际知名度应该要强上一分,这座意大利第二大城市,是著名的浪漫时尚之都,每年会举办的时装周,更是全世界的艺术盛典。
比起西西里,这座城市显然要繁华一些。
方晴一家先是在街头散步,然后像是随意在街边挑了家餐厅进去用餐,一个小时后,才重新出现,继续漫步街头,欣赏夜景。
两个爷们开着车,很耐心,因为他们知道,只有一次机会。
“不能再等了,动手吧!”
好不容易,终于逮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那一家人居然好死不死,走进了一个人迹罕至的狭窄胡同。
“记住,抓活的!”
龙哥处境不明,如果真因为这个女律师而起,那么她就是最好的人质。
拿起从黑手党那里得来的家伙,两人面容肃杀的推门下车,“砰砰”甩上车门,看了眼周围,然后迅疾无声的跟进那条胡同。
胡同比想象中还要幽暗阴森,米兰这座国际时尚的璀璨完全没有照进这里,仿佛两个世界,格格不入。
两边甚至还有流浪汉,散发着潮湿的味道,还有难闻的恶臭。
看来不管什么样的城市,都会存在不尽人意的一面。
前面几十米处。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方晴一家三口的身影。
两个爷们无视在胡同里苟且偷生的流浪汉,目光锁定前方一家,加快脚步。
方晴一家走的比较慢,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有绝对把握能够在走出这条胡同前完成任务。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尾随在后的两人心照不宣的悄然掏出枪械。
发生了一次意外。可方晴一家貌似没有任何警觉性,晚上敢出门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走这种危险的黑胡同。
难道旅游攻略里,没有类似的警告吗?
还是说真以为真善美无孔不入的充斥着国外的每一寸角落?
黑暗中,两双眼睛逐渐阴沉,可就在距离只不过三步,小眼睛即将动手的时候,手臂却被用力抓住。
他不解转头。
另一人莫名紧皱着眉,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一家三口,目露迟疑。
怎么了?
小眼睛用眼神无声询问。
可是为了不惊动目标,对方没法回答。
不对。
不对劲!
隔得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一家三口,居然没有说话!
心中陡然浮现的不详感越来越强烈。
再看看两边肮脏而危险的流浪汉。
正常人,宁愿绕路,恐怕也不会走这种地方!
他猛然停下脚步,紧抓着小眼睛的胳膊,往后扯了扯。
意思只有一个字。
撤!
小眼睛理所当然的面露不解。
他没法解释,果断放弃触手可及的机会,抓着小眼睛就要转身。
可这个时候,一道轻淡却惊悚的嗓音从前方传来。
“速度太慢。”
他们不是骆龙,是听得懂外语的。
但这并不关键。
最关键的是!
那个女律师,分明是神州人,为什么说话会用外语?!!!
“跑!”
一股寒气从背脊蹿起,毛骨悚然下,那个第六感强大的爷们抓住小眼睛的胳膊,调头就往回冲。
可是来时的路,那么漫长。
还没等他们跑出去几步。
“砰砰!”
经过消音的微弱枪声在幽暗的胡同里响起。
两人应声载倒,大腿各中一枪,血流如注。
他们反应也快,眼见逃跑无望,抓起枪回身就要还击,可是又有枪声接踵而至。
昏暗的环境中,子弹却极其精准,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残忍的洞穿他们的手腕。
两把枪颓然的跌落在地。
背着胡同尽头的光线。
“一家三口”已经转过身。
手脚皆被打穿的两个爷们刹那间都顾不上感受痛疼,脸色呆滞。
站在那里的,哪里是他们认为的那个女律师,分明是一个装扮、身材都极为相似的外国人!
旁边的“父母”,也是一样!
两人头脑空白,汗毛倒竖。
胡同里或坐或躺的流浪汉好奇的打量着这边。
“你们到底是谁?!”
真是灵魂的发问。
可是没有人会给予回答。
“砰!”
一枚令人发指的子弹穿过消音器,剧烈的旋转而出,击穿空气,扎入了他的眉心。
血水汨汨下流。
所有的思维与恐惧顷刻间烟消雾散,他身形凝固,慢慢的后仰倒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旁边的小眼睛目如铜铃,然后猛然转身,拖着血流不止的腿,拼尽全力的往前爬。
可是他只剩下一只手,能爬得了多远?
就像一条可怜的蠕虫,在地上留下一串扭曲的暗沉血迹。
他的行为没能换来同情。
“砰!”
后脑勺被洞穿,
红白之物溢出。
他慢慢趴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啪嗒。”
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枪落在了一个流浪汉身边。
流浪汉赶忙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
“一家三口”转身,若无其事的走出了胡同。
流浪们仿佛无事发生,对两具惨死的尸体视若无睹,重新躺下或者靠着,开始神游,胡同又恢复了它应有的漆黑与寂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