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断指

“班禅大人,您真的可以和佛祖对话吗?”

刚刚亲眼见证了神迹的塔兀真一脸“崇拜”的看着班禅,而那老头此刻似乎又变成了那副调皮的模样,脸上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哈哈哈,只是碰巧而已,我一个糟老头子,哪有外面传得那么神奇。”

班禅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眯着眼笑着,看似不经意,却时刻让人肃然起敬。

“您不是预言到了我会来这里吗?您的预言究竟是怎样的?”

塔兀真的话似乎戳中了班禅,老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此时忽然瞪大了许多,吓得塔兀真下意识的往旁边缩了缩。

“你真的想知道预言吗?”

班禅一脸严肃的说着,深沉的声音神圣而不可侵犯,塔兀真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哈哈哈,逗你的,哪有什么预言,如果真的能看到未来,咱俩还会坐在这个车里聊天吗?”

刚刚还一脸严肃的班禅忽然又嬉皮笑脸起来,这一起一落,整的塔兀真的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听到班禅这样说,塔兀真眼里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下去,其实他很期待和班禅见面,也期待着对自己未来的预言,因为这个少年并不像他看上去那样稳重坚强,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迷茫,尤其当他回忆起叱吉在玄宫中和他的争辩,“你是独子……”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戳痛他的心脏……

塔兀真虽然是巴塔赤汗的独子,莽骨族唯一的正统继承者,但他在莽骨族里的地位却不像想象中那样位高权重,他虽然贵为珲台吉,但自小体弱多病的他根本不被那些王公权贵们看好,巴塔赤汗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各家又有不少比他强壮年长许多的儿子,那些台吉虽然不如他身份尊贵,但论文治武功各个都在他之上,而且野心勃勃,无不觊觎可汗的宝座。

“??”

忽然,一只手放在了塔兀真的头上,塔兀真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班禅,却看到班禅脸上那如同“神佛”一般静谧祥和的笑容。

“那头狮子居然生出这般温良的少年,偏偏让一头鹿去驯服一群野兽,哈哈。”班禅轻抚着塔兀真的黑发轻声笑着,但脸色随即严肃起来,“赤狮与白鹿之子,不要被眼前的血污沾染了眼眸,莽兽血脉里流淌的善良,正是你身上无法掩藏的光芒,当那份来自远方的力量觉醒之时,你便会打消所有的疑虑。”

班禅的话让塔兀真似懂非懂,但却让他清醒了一些,这些天他的确见到了太多的血腥和杀戮,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野心在他胸中以一种畸形的态势急速膨胀,在某些瞬间,他甚至想唤醒那对他而言是最大禁忌的莽兽之血,去化身成一只冷血的野兽……

“对了,班禅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

塔兀真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热切的看着班禅,班禅没有说话,只是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您知道无涯吗?我想知道他在哪里。”

塔兀真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记起伏离的事,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那个少年,但既然见到了班禅,那问了总比不问强。

“哦?”班禅的眼中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塔兀真,“你见过“堕天”了??哈哈哈,有意思,灾星和命星居然相遇了。”

“您…说的“堕天”,是指伏离前辈吗…”

塔兀真虽然不明白班禅的话,但他隐约能感觉到班禅的意思,似乎班禅知道自己见过伏离前辈……

“你还真是个聪慧的孩子,他叫伏离是吗?是个怎样的人?多大年纪?”

班禅像个唠叨的老人,一股脑的问着塔兀真问题,塔兀真弄不清班禅为什么对伏离有这么大的兴趣,不过还是一一告诉了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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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离前辈是个……很好的人。”塔兀真想了很多词去形容伏离,不过只两日的相处,他很难找到一个恰当的词,所以憋了半天,只能说是好。“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暴风雪里救了我。而且他还救下了一个图伯特族的孩子,他的身手很好,可以和我账下的大将军对峙,不落下风,大概比我年长一些,长相和七曜人相似,不过他是一头银发……”

塔兀真将自己所能描绘出的伏离完整的说给班禅听了,班禅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微妙起来。他的思绪回到了那天在玄宫星盘之上看到那颗衰弱的灾星从九宫中滑落的瞬间,星象从此脱出了万年运行的轨道,未来也将从此,再无法预测……

“该回来的终会回来,但愿,他是个好人……”

班禅喃喃自语着,忽然想起来还没回答塔兀真的问题,但他刚想开口,车轿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急停了下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塔兀真急忙掀开幕帘,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珲台吉殿下!你在哪?!该死的狼崽子!你们把珲台吉殿下怎么?!”

只听见从狼骑队伍后面押解的囚车传来一阵骚乱,塔兀真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这个暴怒的声音……是博尔忽醒了!

“快围过去!有个莽骨人从囚车里挣脱了!”

前面的狼骑部队从塔兀真的车轿前奔袭而过,他们的对话让塔兀真坐不住了,要是由着博尔忽的性子胡来,自己的隐忍也就白费了,他刚想下车赶去博尔忽身边,却被守在车轿前的士兵拦住了。

“珲台吉殿下!”

只见一阵血雾弥漫,不知是博尔忽身上的,还是那些被他撕碎的狼骑,虽然塔兀真看不到,但他能想象那个忠心耿耿的将军,此刻正在疯狂的厮杀。

“你手下的将士倒是衷心的很啊,呵呵。”

忽然,车窗外传来尖细的嘲讽声,循声望去,正好看到叱吉那张带着诡谲笑容的脸。

“来吧,跟我去看看我是如何管教你这些狂吠的恶犬吧。”

看守的士兵得到叱吉的允许将塔兀真放了出来,塔兀真顾不得周围骚乱的狼群,急切的朝着车队后面跑去。

“博尔忽!住手!我没事!”

塔兀真大声叫嚷着,穿过狼骑部队的包围,终于见到了浑身浴血的博尔忽,刚刚醒来的博尔忽,不顾断臂之痛,此时又燃烧着莽兽之血,仅凭一只独臂,不管不顾的大开杀戒,他周围已有三具白狼和都厥士兵的尸体,狂莽至极的气场让周围的都厥狼骑一时间都不敢靠近。

“殿下!”

似乎是听到了塔兀真的声音,博尔忽浑身一阵,随后四处张望着,就在他看到塔兀真的刹那,一支金箭如一道电光略过,直奔博尔忽的头颅而去!

“博尔忽!”

看到金箭的刹那,塔兀真失声惊叫,但一切都无法阻止那支离弦之箭!只听一声闷响,金箭正中博尔忽的右眼,魁梧的独臂将军闷哼了一声,摇晃了两下倒了下去……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包围圈瞬间让开一条道来,叱吉骑在巨大的白狼之上,鼓着掌,微笑着走了过来,他的手边还放着一张弓箭,很显然,那支金箭是他的“杰作”。

叱吉骑着白狼走到了博尔忽面前,此时的将军已经没了动静,他皱了皱眉头。

“哎呀,居然偏了一点,我是奔着眉心去的。不过,结果都一样,这只恶犬再也叫不出声了,哈哈哈哈,全军整备!继续前进!”

叱吉狂笑着转过身去,完全不理会一旁已经静止成一尊“雕像”的塔兀真,在博尔忽倒下的瞬间,他的心仿佛也被捏碎了,他只感觉身体中一股热流在极速奔涌着,仿佛一股火焰席卷全身,意识在逐渐消失,这是他自己的意愿,他要扼杀所有的良知,他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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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杀戮!

瞬间,塔兀真睁开了眼,那双眼中有火焰跳动!他点燃了莽兽之血!

似乎是感觉到了塔兀真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倒在地上的博尔忽突然动了动手指,艰难的开口喊道。

“殿下……万万……”博尔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他的声音被塔兀真听到了!“不可……”

塔兀真猛地回过头,身上的戾气瞬间淡化了不少,叱吉也闻声回头。

“哟?莽骨人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这都没死透?去,再给他补一刀。”

叱吉示意身后的胡禄屋去了结了博尔忽,胡禄屋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这事他最开心不过了,但他刚准备动手,却被塔兀真拦住了。

“特勒殿下!求您放他一条生路吧!”

如果博尔忽死了,塔兀真也许就真的与叱吉搏命了,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带着他们活下去。

“呵呵,求我?你拿什么求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还以为你是趾高气扬的珲台吉么?你在我手里连一只坐骑都不如,顶多算一只不会狂吠的狗。”

叱吉的话让塔兀真不知所措,他明白自己此时的一无所有,他没有任何筹码与叱吉对话,就连尊严,他都一次又一次的出卖了,下跪,显然已经无法博得眼前这个冷血狂妄的都厥人怜悯了。

就在所有人都一脸嗤笑的看着塔兀真的时候,塔兀真忽然拿起地上都厥士兵尸体手中的弯刀,朝着自己的手指砍了过去!

只听一声闷哼,塔兀真生生将自己的小指斩了下来!

“殿下!”

“殿下!”

身后的囚车里传来莽骨战士们凄厉的惊呼,他们的实力有限,无法挣脱这该死的囚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悲怆的一幕,这是莽骨族千百年来的奇耻大辱,这是塔兀真所经历的至暗时刻!

塔兀真皱着眉头,咬着牙,卑躬屈膝的朝着叱吉说道。

“特勒殿下,塔兀真断指相求,只愿您大发慈悲,饶博尔忽一条性命!”

周围都厥士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们不再嘲笑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当少年挥刀断指的刹那,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胆寒,这个少年所展现出的气魄,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叱吉也被塔兀真的举动“吓到了”,他似乎感受到了周围士兵们的想法,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并不想在手下面前做的太绝,更何况眼前少年的决绝也让他产生了一丝畏惧……

“哼,就算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呵,胡禄屋回来吧,由他自生自灭去,省的脏了我们的手。”

叱吉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胡禄屋心有不甘的收起已经出鞘的弯刀,悻悻的跟着叱吉走了。塔兀真赶紧跑去关押乌尼尔的囚车,从他随身的医药箱里取了止血的药粉给博尔忽涂上,可药粉再神奇也止不住博尔忽身上恐怖的伤口,连续燃烧莽兽之血,博尔忽身上已经如同干裂的戈壁一般,肌肤碎裂成无数碎片……

“撑住啊,博尔忽,我们要一起活着回到额尔古草原!”

塔兀真带着哭腔,却没有一滴泪水……

塔兀真用完了所有的药粉,才勉强止住了博尔忽身上的裂口,他不敢去拔那支插在博尔忽眼中的金箭,于是只能让都厥士兵连同那支箭一起,将博尔忽抬进了囚车……

塔兀真默默的回到了班禅身边,呆呆地坐着没有说一句话,他用粗布简单的包扎了手掌,为了省给博尔忽,他甚至没有用止血的药粉,只看见那包住手掌的粗布被鲜血肉眼可见的迅速染红……

班禅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沉默着,眼中所见的却如星河灿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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